传统医学的话题永无止境。甚至在十大友尽话题中，中医排名第一。但是传统医学正如其名，一面是科学的代表，医学；另一面是历史的代表，传统。到底是用科学的眼光看医学，还是用历史的眼光看传统，让我们争论了上百年。今天我们以史为鉴，用历史的眼光看看医学；以学为绳，用科学来衡量一下传统；也许会为我们打开一扇新的门。
在人类文明几千年的绝大多数时间里，知识流通的主要障碍是地域限制，语言限制，知识系统差异等等造成的。古人一本医书需要一辈子行医，老了写作，写了找人出版，前后从开始写作到出版经常需要几十年时间，真的是穷一生之心血。还有无数著作无法出版，或者泯于历史的尘埃之中。这个知识的传播效率是极其低下的。
从人类交流发展史看来，最近200年交流方式伴随通讯出版技术的发展，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出版技术和现代交通通信的发展，极大提高了知识、思想的传播速度，写作到出版的时间大大缩短，过去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完成的出版，在几年内就可以完成。到了二战，通讯技术的发展，让知识的传播速度进一步加快，一个思想从产生到传播到全世界仅仅需要收音机的几次播报。到了今天，拜互联网之赐，知识思想的传播是用秒来衡量的。这种高速高效的信息传播为思想解放，思想发展奠定了基础：思想是在实时的学习，讨论，争论过程中发展前进的。脱离了广泛的交流，思想就是无源之水，再多也会干涸，再深也会枯竭。知识传播和交流决定了知识发展。
不同时代的作品反映了不同时代的历史
我为什么要提知识的传播呢？因为人类的认识是有局限的，任何人，不论是扁鹊还是华佗，即使往上到女娲神农，只要是人，思想都是有缺陷的，受到时代，环境，认知水平的限制，不可能尽善尽美。学习继承前人知识，发现错误，不足，漏洞，探讨争论，到实践证明或者反驳，这是全世界所有人思想发展的共同道路，不论是伟大的思想家，还是伟大的科学家都是这样，医学更加是这样。因此先哲总有可学之识，也总有可辩之过。看看中医经典著作，基本都是名医穷一生之力完成的。比如东汉张仲景所著《伤寒杂病论》是综合之前数部著作的总结归纳，然而只凭一人之力完成。甚至，没有历史明确记载张仲景生平。我们甚至不能确定他是否曾经行医。然而看看今天的医学著作，很少有一个作者独立完成的。比如说人民卫生出版社的《内科学（第7版）》（全国高等学校教材供基础、临床、预防、口腔医学类专业用）包括主编：陆再英、钟南山；副主编：谢毅、胡品津；此外还有专科编辑37人。每人都是专科领域的著名专家学者。人类的技术发展使交流合作真正成为可能。不同思想的辩论，竞争，大浪淘沙才成为可能。因此现代医学的飞速发展是古代社会无法想象的。把今天的信仰建立在个别古代圣人超越数百甚至上千年人类认知，超越几万甚至几亿人的交流探索的基础上，实在是对人类发展的错误认识。
人类发展史近在眼前
人类进化史
人类大致产生于20万年前。然而，20万年前的智人跟动物之间并没有明显差别，饮毛茹血，逐草而居。《人类简史》猜测，大约7万年前，非洲智人实现了认知革命，通过语言，使复杂交流成为可能，使虚幻的故事能够成为社会组织的基础。让人类能够在更加广泛，深入的范围内进行合作。更重要的是，语言是思维的基础。没有语言人类甚至无法思考，任何哲学，科学，宗教，文化的思考都必须以语言为载体。即使在人类早期，交流也是非常有限的，一方面受到认知水平的限制，一方面受到当时社会环境的限制，人类发展的限制。历史上从古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够超越全人类的认知几千年，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在人类出现认知革命之前，人类就开始有一些健康的基本知识。比如考古发现，人类最早用火的记录大概在150万年前的东非，那时候人类还是智人早期，尼安德特人还没分化产生，大概处于中国发现的最早人类元谋人时期（元谋人属于直立人，其年代后来修正为50-60万年前，跟智人是否有继承关系并不确定，应该属于早期人类分支，跟现代人类并无直接关系）。使用火不但让人类获得了掌控自然的第一件武器，同样也是人类进化必不可少的道路。火使人类能够开始吃熟食，这不但减少了各种传染病和寄生虫的感染，同样使人类的消化道得以发展进化，对食物的吸收利用效率大幅增加。自然界中，食草动物除了睡觉，几乎花费所有时间在吃东西。这主要就是由于植物的能量密度较低，消化道对植物的利用率也不高，食草动物的粪便中几乎总是含有大量无法消化吸收的食物残渣。食肉动物由于食物有较高的能量，因此在捕食之外可以有更多休息和消化的时间。但是人类是杂食动物，使用火极大提高了人类对食物的吸收效率，使人类在打猎采摘之外拥有了大量的闲暇时间，得以发展艺术，音乐等等，也包括仰望星空这种活动。目前发现的最早的人类艺术作品是在印尼的苏拉威西岛发现的，具体年代大概在10万到20万年前。在其他地区发现的人类艺术要晚得多，多数是石器时代的2万5千年到8千年前的各种岩石壁画。人类从开始使用火，到产生艺术作品，花了超过一百万年。使用火也使人类可以扩张到更加寒冷的地区，并且有时间和机会进行农耕，组织社会，发展生产等等。那时候别说中医，连医学都不存在。人类仅仅依赖刀耕火种就存活了近150万年。而且完成进化，扩张到全世界。医学从来不是一个物种，包括人类，生存发展的必要条件。
巫医同源的医学史
左图：最早的人类开颅手术；右图：最早的截肢手术
而考古发现的最早医学治疗记录之一是在法国发现的一个公元前5000年的墓地（距今7000年），其中有明显的开颅手术的证据。即使在今天，还有一些非洲部落采用开颅术进行颅内减压，或者实行宗教仪式。另一个常见的外科手术是截肢。目前发现的最早的截肢手术也是在法国，也距今大约7000年。在一处墓地中发现的死者少掉一大段上臂，研究表明，很可能是被锋利的石刀切断的，之后还进行了消毒处理，没有感染迹象。患者在术后还生活了一段时间，才被埋葬。7000年前，处于新石器时代的原始部落，已经拥有一定的医疗知识，能够进行一定程度的外科手术。中国有记录的历史，从成体系甲骨文、陶文算起，距今大概3300年（公元前1300年）。最早的医学记录是上古时期，甲骨文中关于巫医的记录。《大荒西经》中说：“有灵山，巫咸、巫即、巫彭、巫姑、巫真、吴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在部落原始社会，掌握一定的医学知识，基本就是起死回生的神迹。因此在世界各地的文明中，最初医学都由巫师，法师，祭司等掌握，只有少数部落首领能够享受医疗救助。比如说，咱们前面说到的人类最早的截肢手术，死者墓穴非常宽大，还有小动物等祭品和石斧等陪葬品，显然在部落中享有较高地位。在人类历史早期，巫医同源是一个世界普遍现象。古埃及医学就掺杂大量巫术祈祷等活动。尽管现代考古发现表明，当时已经有较为完整的植物治疗记录，外科，口腔科都有一定发展。但是当时在治疗之前仍需向神灵祈祷等，以至于当时并没有专职的医生，而是全部由神职人员兼任。这一方面导致古埃及医学在一些治疗方面是当时最先进的，而且是后来包括希波克拉底等主要医学流派的重要知识来源，但是同时也混杂大量迷信活动。
所有文明和非文明都有植物药历史
神农本草经，图片来源于网络
人类使用植物的历史并非完全清晰，人们相信从有人类开始，就使用植物进行治疗。事实上，不光人类，连某些动物也有使用某些特定植物治疗的例子。比如说黑猩猩知道在感染蛔虫后吃某些具有抗寄生虫的植物来排虫，尽管这些植物更苦，也没什么营养。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与人类一样，各种灵长类动物都有很强的动机去尝试不同的植物以治疗某些疾病。由于困扰野生动物最常见的疾病是寄生虫，因此抗寄生虫植物也是野生灵长类动物使用最多的药物。动物使用植物类药物的范围也远比人类想象更广泛。
人类使用植物作为药物最早的文字记录来自印度的那格浦尔（Nagpur），距今大概有5000年。上面记录了12个植物药，使用了超过250种不同植物，其中包括罂粟、曼德拉草（即风茄）、莨菪等。中国最早的植物药记录来源于《神农本草经》，大致成书于秦汉年间，距今约两千多年。此书作者不详，历史上多次遗失，依靠他人注解而传承至今，已非当年。一般人相信，《本经》成书之前，人类已有一定口头的医学传承，此书不过是托神农之口总结了当时的一些药物知识。书中，记载了365种药物，其中除了41种矿石之外还包括草，木，禽，兽等，分为上中下三品。其中无毒的是上品为君，轻度毒性的是中品为臣，剧毒的是下品为佐使。中医中的君臣佐使就来源于这里。受限于当时的条件，这其中的毒性都是指急性毒性，古人无法观察总结慢性中毒，为今天的中药肝肾毒性埋下了伏笔。其中其上品第一的是丹砂，就是硫化汞。书中说：“味甘、微寒，無毒。主身體五臟百病，養精神，安魂魄，益氣明目，殺精魅邪惡鬼。久服通神明不老。”。这充分说明古人无法认识重金属急慢性中毒。事实上在中医看来朱砂（即丹砂）：“主身体五脏百病者，言和平之药，凡身体五脏百病，皆可用而无顾忌也。”几乎包治百病，因此历史上朱砂是中药中常见成分。各种丹药经常用水飞丹砂外裹，做成大红药丸，因其红色而称丹药。只是到现代医学传入中国之后，重金属中毒才日渐为人所知。而朱砂的所谓安神之效恰恰是其神经中毒的症状。中医却直到今天仍然把朱砂入药，甚至很多儿童用药含有朱砂。一方面中国人对食品饮水的重金属污染闻之色变，一方面却对含有大量重金属的中药甘之如饴.传统医学过去不理解重金属危害，然而今天还在为重金属辩护的中医就是彻头彻尾的要么蠢要么坏了。矿石类药物始终是中药的重要组成部分，不经交流我们就无从知道慢性中毒，神经毒性。我们还会继续吃石头几百上千年。
使用植物药，并非中国人的专利，也非中国人的独创。从历史来看，人类远在人类成为人类之前就开始使用植物药；从范围来看，人类各个文明文化地区部落都有使用植物药的记录，甚至很多动物都知道使用植物药。百万年来，植物，动物，甚至某些矿物是包括人类在内的动物的唯一药物来源，全世界皆如此。直到1869年人类发现了水合氯醛作为麻醉剂，才开始了现代化学合成药物新天地，距今仅仅一百多年。交流和争论极大改变了人类的认知，促进了科学的发展，也必将彻底改变中国人对传统医学的认识。传统医学的式微并非中国的特有现象，全世界所有国家，所有民族都曾经有自己的民族传统医药，但是没有一个能够现代化的，没有一个能够跟现代医学相结合的。而中国传统医学逆历史潮流而动，在中国的特殊环境下死灰复燃，却是世界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文献索引及信息和图片来源：
http://www.antiquity.ac.uk/projgall/buquet322/
http://www.renminbao.info/216/11119.htm
https://www.theatlantic.com/entertainment/archive/2014/10/humanitys-earliest-art-was-spray-painted-graffiti/381259/
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3358962/
http://www.smithsonianmag.com/smart-news/animals-use-medicine-too-21320503/
https://en.wikipedia.org/wiki/Ancient_Egyptian_medicine
http://www.ancient-origins.net/news-history-archaeology/7000-year-old-head-surgery-one-oldest-trepanned-skulls-discovered-sudan-020885
https://www.verywell.com/the-history-of-surgery-timeline-3157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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