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科学院新闻中心: 床破经济学

1919年的五四运动到今天已近百年。一个世纪的历史，绝非我能凭一己之力窥其奥妙的。我甚至学得最差的就是历史，就更加无力以古鉴今。但幸运的是，我们生活在一个意义非凡的时代。互联网和微信导致我们前所未有的联系在一起，世界前所未有的离我们如此之近。远隔重洋，便如近在咫尺。人与人交流的便利，一方面反映了另一方面也促进了经济的交流，让中国的经济前所未有的跟世界经济紧密联系起来。即使在大洋彼岸，一样可以感受到中国经济的发展壮大。

今天同时也正好是美国新一任总统就职100天，宣布了庞大的减税政策，这个政策怎样影响美国人，美国经济，美国不同的阶层，网上多有分析。此次减税方案，也引发全球震荡，中国甚至在第一时间发表声明，反对美国减税，进行税务战。显然中国也感受到了美国经济的威力。

因此今天说说全球化对美国经济的影响，美国减税政策对美国经济，市场的可能影响，再说说对中国的影响，最后看看不同政治制度下，对经济运行的作用。

我还是从我对经济的简单理解来说说。当然，在世界经济日益复杂，变化无端的今天，即使最著名的经济学家，最伟大的经济学者也无法预测明天的股市，更加难以预期经济走势。我更加不可能对此作出准确预测。但是经济总不能脱离基本规律。我们无法预测具体的变化，具体的时间点，但是大致的趋势还是可以探讨的。如上图所示，在一个稳定的社会中，一般来说，资本通过投资生产，产生产品，进入市场，获得利润，然后投入再生产，进一步获得更多利润。如此循环就是资本主义的经济永动机。这也是马克思的资本论的基本原理。只不过在马克思看来，利润就是剥削工人的剩余价值。但是如果没有剩余价值资本就无法扩大再生产，那么经济就无法扩展，而经济总量只能维持不变。维持不变的经济是小农经济的典型特征，显然的是，马克思的小农经济思想，无法创造伟大的资本主义革命。马克思看出了问题的本质，却没能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非常遗憾。

但是在一个社会中，除了生产者和市场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参与者，就是政府。历史来看，世界来看，政府对经济发展从来具有重要甚至是决定性作用。如果明朝政府能够征收到东南的税赋，也许还能再撑几十年。如果没有禁海令，满清的经济也许还能再撑几十年。政府在经济中的作用显然在不同政治模式下会有很大不同。但是今天咱们说美国，那么就用美国政府的作用来分析。政府的责任在于维护治安，发展教育，投资基础建设，支持科学研究，甚至包括监管市场公平等等。这些责任的目的都是维护一个和平稳定的市场，为经济永动机提供保障，就像汽车的油泵一样，为引擎供油，保证引擎的正常运转。

但是这个图仍然太简陋了。我们发现，这图中市场是个非常模糊的存在，什么是产品的市场呢？

其实产品的生产者同时也是各种产品的消费者，这些消费者就构成了消费市场。因此投资一方面使生产成为可能，同时也使消费成为可能，从而创造了产品的市场。福特主义的三个原则认为：

产品的标准化
生产流水线的采用，利用专用工具和设备让非熟练工人能合作生产成品
付给工人高于一般生活开销的工薪，以便让他们有能力来买他们自己制造的产品

前二者大大降低生产成本，增加产品供给，第三条保障了消费市场的发展。福特主义一方面保障了工人的权益，同时培育出了美国的巨大消费市场。正是由于福特真正认识到，没有人能够消费的产品，就无法产生利润，就没有企业的发展，就没有社会经济的发展。
因此资本投资生产的过程不仅仅生产产品，还同时培育了市场，资本因此成为经济永动机的核心部件。

在一个民有民治民享的民主社会，政府的权力来自公民，实际上，就是来自生产者和消费者，这样政府必须对选民负责，也就是对生产者和消费者负责，对市场负责。必须为市场的发展承担责任，维护市场公平，保障消费者权益，保障劳动者利益，投资基建，医疗，教育，科研，监管，等等都是这种责任的体现。这种政府就是一个服务型的政府，为市场提供从安全到建设等等的全面服务。请大家记住，在一个民主社会，政府提供的是一种服务，国民赋予政府的权力的原因是政府提供服务的需要。因此所谓政府的合法性也好，正当性也罢，并非因为其继承性，历史性，或者革命性而获得基础。而在于为社会提供服务，从而获得授权。

好了，现在我们有了这样一个完整的经济永动机，经济不断发展壮大，人民生活日益幸福。。。但是这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这是在一个主权独立的范围内实现的，资本能够进入投资扩大生产，产生新的市场和需求，政府能够吸取充足的税收，维持社会稳定和市场公平。一旦引入新的变量，这个永动机就熄火了。这个新的变量就是全球化浪潮。

二战之后，全球化浪潮席卷世界每一个角落。中国在最后关头，搭上了末班车。但是全球化是个非常粗略的名称，事实上，真正实现了全球化的只有资本。拜美帝国主义在二战之后的美元体系之赐，加上交通通讯技术的飞速发展，资本转移在人类历史上彻底摆脱了国家的限制，能够在全世界范围内大致自由的流动。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诚然，世界性的贸易交流自人类产生就存在，甚至在中国都发现了古罗马的货币。丝绸之路更是古代贸易的枢纽，贸易的交流自从有人类以来就从未停止。然而，古代社会从来没有达到今天这样的资本流动规模，没有达到这样广泛的影响力。罗马的贵族最多花些货币去购买昂贵的中国丝绸，但是罗马人不会跑去投资中国的丝绸生产。中国可能进口西域的马匹，但是也不会有中国人去投资西域的马场。现代社会资本的流动彻底打破了国家内部的经济循环，对于资本富裕的国家于是可以通过资本输出，赚取利润，而不必再依赖某一个国家的经济永动机。对美国而言，这导致美国大量资本外流，为全世界各个国家的经济永动机注入活力。

资本因此有了选择的权力，可以选择利润率最高的循环来完成扩张。资本从美国流入中国，完成生产，再倾销到美国。。。中国对美国做的正是当年帝国主义英国对印度和其他殖民地做的。英国人在印度获取廉价原材料，在英国生产，再把高价值产品倾销到印度等殖民地，从而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今天美国资本在中国购买廉价原材料，在中国生产，再把产品卖给美国人，从而完成资本的增值。这其中中国成为原材料产地和工厂，美国的唯一作用就是市场。

当然，中国不是唯一的获益者，还有日本，欧盟，印度，泰国，越南。。。几乎全世界哪里生产最便宜，资本就往哪里去。资本一方面提高了当地的生产能力，也改善了各国人民的生活水平。但是一旦资本发现新的洼地，立刻蜂拥而上，把曾经的资本天堂抛之脑后。

但是资本的全球化浪潮是不完整的。在资本全球流动的同时，生产，销售，税收，债务等等却是局部的。美国公司可以从澳大利亚进口原料，在中国生产，然后在美国销售，利润或者在中国缴税，或者被转移到开曼群岛。中国产生的税收再用来购买美国国债。美国公司在中国的投资，让中国成为美国最大的债权人。

在全世界的共同努力下，美国经济陷入困境。由于资本外流，导致生产萎缩，人员失业，消费市场萎靡不振，企业利润下降，伟大的经济永动机越来越慢。

然而，政府作为市场服务的提供者，一旦获得授权就极难收回，政府权力具有天然的强制性，这跟民主还是专制无关，天下的政府都是一样。政府税收减少，而不得不加税，从企业和市场通过税收维持运转。政府的对经济的强力抽血进一步减少了经济永动机的运转动力，同时为了维护稳定，政府不得不扩大权力，雇佣更多雇员，以勉强维持市场，政府成为真正的第一大公司，只是投资者是全体国民，生产者是全体雇员，提供的服务却效率低下，濒于破产，不能进行经济的有效循环。

说白了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奥大统领把子孙三代的钱都花了，美国债务在难得的和平时期8年翻一翻，接近二战高峰。以奥大统领为领袖的民主党既不会发展经济开源，也不肯减少福利节流，寅吃卯粮，重税福利难以为继。除了大唱道德凯歌之外，这个烂摊子怎么办？

经济停滞的后果，即使政府增加雇员，扩大权力，但仍然没钱投资建设，教育和医疗。政府这个强力油泵开始抽出经济永动机的油，进一步让经济失去活力。

那么美国的资本外流有多么严重呢？到2014年，美国公司有超过两万亿美元的现金存在国外，这仅仅是现金，不包括投资，固定资产等等。美国税法规定，在国外盈利应缴纳35%的联邦税，但是不需要立刻缴纳，允许无利息无罚款地存在国外直到现金进入美国再缴税。这个税法导致各大公司，特别是跨国公司，大型企业把大量现金存在国外避税，而这完全合法。04年布什治下通过了对海外资金回美一次性减税法案，把海外现金回国的税率降低到5.25%，导致05年大量海外资本返回美国，大概为美国带回362 billion美元的现金。然而，2011年wall street journal报道，国会民主党认为减税导致美国财政部损失3个billion，而享受减税优惠的15家大型企业反而裁员20，000人。因此在09年奥巴马任内，没能完成第二次减税，而08到09年正是美国经济危机最为严重的时刻。没有这300多billion不知道这些企业要裁员多少人。

也就是说民主党认为，财政部损失3个billion比为美国经济注入300个billion要重要，我拿不到3个billion，你们也别想拿那300个billion。民主党的经济逻辑导致美国公司的海外现金飞速增加，从05年到14年，海外现金增加了超过3倍，同一时期，美国债务翻了一翻。

美国政府丧失大量税源的同时，只能加税，同时借债度。

那么美国的海外现金都是哪些公司呢？是包括苹果在内的各种国际性企业。其中仅仅苹果公司到今天已经手握超过250 billion的现金，以至于现金太多根本花不完。因此apple的CEO把其中绝大部分，90%都存于国外，以避开美国政府收税。当记者采访Tim Cook的时候，他说，美国的税法太不公平了，我绝不会把钱转入美国。如果按照综合税率40%计算（包括联邦和州、地方税收），仅仅苹果一家公司就少缴税接近100个billion，一千亿美元。那么100个billion大概是什么概念呢？我来举几个例子。

当美国政府在为20亿美元的隔离墙吵架的时候，苹果一家公司的避税的钱可以修美墨边境墙50遍。床铺计划大规模消减EPA的预算，减少31%，大约2.4个billion，导致环保主义者一片哀嚎，各大媒体齐声臭骂。这大概是苹果一家公司避税额的1/40。同时，床铺的另一个计划是大砍科研经费。比如NIH经费打算砍掉20%。过去NIH的经费是年年按比例增加的，主要是为了抵消通货膨胀。砍掉20%基本上所有医学院校，实验室都会面临很大困难。前几天的科学家游行就是来源于此。那么20%大概是多少呢？5.8个billion。是伟大的苹果公司避税额的1/17。床铺也计划大砍教育部9.2个billion。美国的教育部都干些什么，我不清楚，我经历过的美国从小学到大学没有从联邦政府教育部拿很多钱的，开销竟然比NIH还多，是苹果避税额的1/11。

也就是说仅仅苹果公司一家把现金转回美国缴纳的税款就能基本解决床铺所有的预算消减，还有剩余。即使按照15%的税率计算，苹果也能缴纳40个billion的税款，足够解决所有这些预算消减的问题。

然而，美国媒体一边狂骂床铺不肯公布交税情况，狂追不休，但是呢？避税上千亿美元的人却从来没有媒体深究。如果美国媒体肯像追床破这样追追Tim Cook，追追那德拉，追追扎克伯格这帮湾区大佬，道德高标，美国政府能增加几千亿的税费收入。

比如说股神巴菲特说自己的税率比自己的秘书还低，因此要求提高高收入人士税率，多么伟大啊！多么高尚啊！可是没人知道的是，巴菲特的工资仅仅是10万而已。他的收入绝大部分是投资收益。美国的税制是根据不同收入采用不同税率，这导致投资收益税率较低，本意是鼓励投资，促进经济。现在反而成为有钱人的避税借口。奥巴马把这个税率从15%增加到20%，但是仍然无法抵消布什减税政策过期引起的普通人的收入税大幅增加。当然，从来也没有媒体说，你巴菲特既然愿意多交税，就给EPA，NIH捐钱好了，也没人会拦着你。可是他绝不会这样做。

再比如说扎克伯格，生了孩子，立刻捐出99%的股份做慈善，价值450亿美元，厉害了吧？但是他其实是剥离了资产，成立了独立的基金会。这样就避免了死后被征收遗产税，因为现在他终于有了继承人，而通过基金会可以长期资助他的继承人，还免税。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孩子，你是抢不走他们的汤勺的！你看整天鼓吹平等，反对种族主义，充满爱心的人士其实都是一样的，只要有钱一定想尽办法避税，不肯交税让美国政府帮助穷人。做善事一定是用别人的钱，做投资才用自己的钱。

因此美国媒体每天就喜欢盯住床破避税9个亿，就是不看那几千亿，搞得美国政府没钱好像是因为床破不交税闹的。这就是美国的政治正确，这就是美国面临的困境。

事实上，几乎所有大型企业都会把现金存在避税国家，这些国家都是中美洲，欧洲和太平洋的一些袖珍岛屿国家，比如巴哈马，开曼群岛等，根本不征收企业税，corporate tax税率是0。世界各国的资金，甚至中国的资金都云集在几个小小的避税港。比如说2015年的重要新闻之一是李嘉诚重组了自己的家族企业，然后把注册地从香港改为开曼群岛。事实上，内地赴港上市的家族企业资产规模最大的50家之中，共有44家注册于开曼群岛。刁民不仅仅是美国资本家，中国的也一模一样。

但是中国可以出台金融管制政策，为资金外流设置各种壁垒，这种壁垒是为了把资金限制在主权范围之内。而美国却做不到这一点。政府根本无权限制私人资本的流动，政府可以征税，但是无权限制资本跨国转移。这导致美国资本外流比中国要严重得多。

跨国企业可以避税，而且实际上已经采取一切手段避税，这导致美国企业税的纳税主体事实上是无法向国外转移资产的中小企业。上图可以看出美国的税收结构。事实上，个人收入所得税在美国政府总收入中比例一直非常稳定，在40%左右。而变化比较大的就是公司税和payroll tax。payroll tax其实也是公司根据给雇员的工资缴税，跟income tax的差别主要在于缴税主体是公司，而income tax 缴税主体是个人。payroll tax主要构成是社会保险，养老保险，失业保险，政府医疗保险等等。从上图我们可以发现，美国在过去几十年中公司税占比大幅下降，而payroll tax大幅增加。由于美国雇员500人以下的中小企业占企业总数92%，其中多数是个人企业，比如医生，律师，税务服务等等，都是个人企业。对于这种企业，美国政府允许他们把自己的营业收入按照税率较低的个人所得税缴纳，而不必缴纳税率较高的企业税，这叫做pass-through taxation。因此除了企业税，很多个人所得税其实也是中小企业缴纳的。此外美国有一半雇佣劳动力在中小企业工作。产生所有企业总利润的40%。也就是说，美国政府税收中企业税主要由中小企业承担，个人所得税也主要由中小企业承担。结果就是高喊全球化万岁的跨国企业，其实根本很少缴税，实际税率要远低于无数苟延残喘的中小企业。

除了纳税主体之外，中小企业更是一个社会，一个国家活力的根本原因。

美国中小企业为什么很重要呢？因为中小企业是经济发展的基础。上面这张图是地球物种演化图谱。进化论认为，物种之间和之内都存在一定差别，物种间差别较大（以至于无法交叉繁殖）物种之内差别较小，但是差别仍然存在。就像每个人都有不同一样。正是这种差别使自然选择成为可能。比如说根据美国地质局的说法，恐龙目前发现的大概有几百种，这大概相当于现在蜘蛛种类的1/3，哺乳动物种类的1/5，鸟类的1/10。也就是说当年称霸地球，最为成功的物种，产生了一堆巨无霸，曾经最优秀的物种，但是由于diversity较小，一旦遭遇剧烈的环境改变，就无一生存，不论大小，形态，饮食习惯。而毫不起眼的鸟类，哺乳动物，甚至蜘蛛，作为物种都存活了下来。同样的道理，当我们去买菜的时候，我们中国人总喜欢拍西瓜，而喜欢拍西瓜的唯一原因就是每个西瓜都有不同。不论大小，生熟还是颜色，皮厚薄。想象一下，如果菜场的西瓜完全一样，那么就完全没有选择的必要。生物能够存在的基础就是在大灭绝前产生足够多的种类，以至于环境改变也总有一款能活下去。经济世界的自然选择也是一样。正因为有了各式各样，不同规模，不同种类、不同方式、不同理念、不同产品、不同管理等等的各式各样的中小企业，一个国家的经济在遭遇危机的时候才有淘汰选择的基础。当年的柯达、诺基亚、摩托罗拉都曾经是统治一个领域的巨型企业，但是一旦遇到危机在十几年中烟消云散。而当年的车库企业微软，苹果才有机会走上世界顶级企业的可能。但是同样，这其中还有无数中小企业被经济浪潮淘汰，甚至没能留下一点点痕迹。

南美最近正在经历diversity不足造成的痛苦。委内瑞拉拥有世界第一的石油储量，曾经躺着都能赚钱，也诞生了强大的石油企业。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是这个国家最大的石油公司，也是整个南美最大的石油公司，富可敌国。然而经济模式单一，中小私营企业不发达，导致一旦石油价格下跌，委内瑞拉立刻陷入经济衰退，而且无法靠自身力量发展新型经济，完成经济转型。现在委内瑞拉已经债台高筑，国家动荡，人民生活困苦。这正是没有diversity造成的惨痛教训。

但是同时美国又诞生一大批新的中小企业，除了律师，医生之外，还有科技初创企业，医疗研发企业，能源企业等等。这些企业要么被经济浪潮淘汰，要么经历大浪淘沙存活下来，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因此如何保护和鼓励初创，让小型企业发展壮大，自然选择和淘汰，就成为美国经济长期发展稳定的基本要务。

经济界的自然选择跟自然界的自然选择一模一样，从来没有温情脉脉，从来就是冰冷和残酷。

因此，床铺经济学基于以下基本事实：

任何政府的征税，在主权范围内都是强制性的。
资本的全球化，并没有导致税收，劳动力流动等国家主权的全球化。
任何社会资本都会通过一切手段避税，而资本的全球化流动为资本避税提供了可能。
美国大型跨国企业已经通过金融全球化大量外流资金投资和避税。这个钱美国政府收不到。任何增加税收都是从中小企业抽血，减少经济多样性，危及美国经济稳定。除了减税吸引投资回归之外，美国已经别无他法。

国际贸易当然没有这么简单，还有国际市场，国际关系，各国财务政策，社会制度，美元地位，汇率等等等等的影响因素。咱们不写书，就不全面分析了。

床铺提出把美国企业税税率从35%减少到15%，对大型跨国企业其实根本没啥影响，他们本来也不缴税，就像床铺自己，可能过去十几年在奥巴马，小布什治下从来没交过税。再提高税率也跟他们没关系。而这些税最终就加到中小企业头上。大幅减税可以有效改善中小企业经营状况，大大促进新的中小企业产生和发展。

床铺同时提出给予海外存留资金一次性减税，以吸引外资回流。上次减税，民主党的议员们提出，回流的资金大多数都被用于股东分红，金融投资，而没能投入扩大再生产，反而导致企业裁员。但是股东分红是要缴税的，此外拿到的分红也会进入金融领域，在不同领域进行投资，产生新的工作机会。此外即使不减税，这钱美国政府也是拿不到的。Tim Cook之流早就放话，税率不合适我是不会把钱拿回来的。因此对海外回流资金减税实际上美国政府并没有额外损失，却能为美国经济注入新的活力。事实上，回流之后投资产生的利润就成了在美国国内的利润，政府就可以合法征税了。这样就扩大了美国政府的税基，为以后的经济平衡打下基础。

床铺宣布减税之后，中国政府立刻宣布，这是税务战争，要美国负起大国责任。那么为什么美国减税中国政府这么着急呢。。。

首先，美国减税必然吸引外资回流。市场上就那么多钱，去了美国当然去中国的就少了，特别是在中国经济非常困难，外资大量撤离的背景下，中国的金融管制本来就很艰苦，这下要管住这些钱就更加难了。而中国当年吸引外资的时候也是从中央到地方大幅税务减免为基础的。中国自己打完税务战，转头就忘了，要美国负起大国责任来了。

第二呢，中国跟美国的税务结构不同。网络上中国的税务资料非常难找。只能大致猜测。从各方报道中看来，中国的税费总负担是比较重的。

从广义角度来看，中国宏观税负明显偏高。我们将公共财政收入、政府性基金收入、社保基金收入、国有资本经营收入加总，以此来衡量中国的广义税负。结果显示2015年中国广义宏观税负占GDP的比重高达34%，不仅远高于印度（19%）、墨西哥（25%）、印尼（17%）等新兴经济体的水平，甚至与日本（33%）、瑞士（33%）、美国（33%）等发达国家的水平相当。所以中国当前的宏观税负水平和发展阶段并不相符，与发达国家的高福利政策相比，中国税负水平明显偏高。也就是说中国较高的赋税却没有为社会提供充分的服务。

但是除了总体税负较重之外，更加严重的是非税收入占政府收入一半，占比排名世界第二，仅次于巴西。也就是说，还有税外还有一倍的政府费用需要企业承担。这些非税缴纳由于花样繁多，难以管理，信息不透明，无人监管，去向不明，一方面导致企业经营困难，另一方面也导致中央政府的税务改革效果大打折扣。

据美国数据统计，美国政府雇员包括联邦，州，地方各级政府，此外包括政府雇佣警察，消防，公立学校教师，医院等等全部加起来大概占全部劳动人口从70年代开始下降，最近几十年一直稳定在0.16%-0.17%之间。

同时据新华网前几天报道，中国财政供养人员约5000万，包括公务员，和医院学校等所有事业单位人员。而新浪财经报道，14年，全国16到59岁劳动力总人口9千万多一点（多处如此报道，估计应该是城市劳动力）。也就是说，事实上，按照美国标准，中国全国超过一半的城市劳动力人口在为国家打工，需要各级国家财政供养。这其中还不包括国营企业雇佣的几百万人。即使按照全国15亿人口计算，50000万财政供养人员也占全国人口的1/30=3%，是美国政府全部政府雇员占美国劳动力人口的20倍！

对比一下，美国0.17%的劳动人口为其他人提供政府服务。中国3%的总人口为其他人提供政府服务。

那么两国政府都提供了哪些服务呢？

网上很容易找到美国联邦政府开销的主要构成。我们可以看到，2013年，联邦政府开销中，22%是政府健康保险，23%是社会安全保险。也就是说，美国政府有接近一半（45%）的钱花在全民医疗和养老保险的开销上面了。

中国政府的财政支出中，最大的一部分是对地方政府的一般性转移支付。其他只有3.8%的医疗卫生支出可能可以跟美国25%的健康保险对比一下。

二者支出结构完全不同，美国有一半花在健康和养老上了，而中国最大一项是给地方政府的支付，一般性转移加上税收返还一共30%。其他中国比较大的支出项目是社会保障和就业，大概相当于美国的失业保险？此外就是农林水事务。

这样的支出结构可以看出政府的根本差别。不多说了，这样的差别很难仅仅归结于历史文化的差别。在面对美国的税务战的时候，这样的政府支出结构，这样的就业形势，让中国几乎完全没有回转空间。

通过前面的分析，我们基本厘清美国经济面临的主要挑战，和床铺的应对思路。我不是经济学家，不可能预测美国甚至世界的经济发展。但是美国事实上别无选择。

总结而言，美国经济有几个重要的优势：

第一，相对其他不同政体，美国政府高效，行政成本较低。有重要的比较优势。民主制度恰恰是非常高效的政府形式。事实上也难以想象一个低效的政府形式能够在那么多国家获得经济和政治的成功。同样一个成功的专制政府也不能证明专制制度的成功。

第二，因为民主政府提供的是社会服务，因此服务可以根据需要进行调整。而专制政府拥有的是权力，权力不能根据需要调整。

第三，全世界所有国家，但凡是有国营企业的，统统都效率低下，经营不善。因为国家具有强制力，所以国营经济无一不靠政府权力来维持垄断经营优势。缺少竞争压力，也没有前进动力。更重要的是无法靠国营经济实现经济多元化。

第四，民主制度的高效性和服务性是合法性和正当性的具体体现。

第五，美国经济非常多元化。这种多样化是承受经济冲击的重要基础。经济结构单一的社会确实可能在一段时间，甚至很长时间内取得强大的经济优势。但是一时的强大甚至一世的强大都不是长期稳定的保障。

第六，思想的自由是经济多元化的根本基础。美国之所以能够不断取得技术突破，经济突破，产生新型经济模式，新的企业能够脱颖而出，核心原因是自由。民主制度保障了自由得以实现，保障了自由思想才有行动自由。因此经济多元是思想多元在经济领域的反映。

第七，但是freedom is not free。这种自由是有巨大代价的。代价就是大量中小企业不断的倒闭和消失，一方面造成失业，可能引起社会动荡，另一方面也重创美国整体经济，但是同时也有无数新的企业产生。因此美国的中小企业处于一种不断产生，淘汰，更新的动态过程当中。适当的社会福利制度，社会保险制度，为暂时失业的人口提供了生活保障。这种一定程度的福利制度是保障动态循环的基本要求。因此社会福利，有限责任在一定范围内是保障社会经济多元化的根本条件。

第八，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经济发展，不是因为政府高效，恰恰是因为政府简政放权，减少政府干预的结果。然而，改革成果能否维持，不取决于政府是否拥有更大权力，恰恰取决于是否还政于民。

第九，私营经济的发展才是社会经济发展的根本动力，也才是社会抵御各种经济风浪的根本立足点。

第十，越强大的政府，越虚弱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