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October 4, 2017

生活在好人的世界里

几个月前,有网友给推荐了《The Righteous Mind: Why Good People Are Divided by Politics and Religion》。网上查了一下,这本书也出版了中文版《好人總是自以為是:政治與宗教如何將我們四分五裂》。一看字体就知道,这是台湾翻译的,好像还没有简体字中文版。
(中文版封面)
此书是美国社会心理学家Jonathan Haidt的主要作品之一,曾经登上《New York Times》的best sellers。是美国社会心理学的重要著作。Jonathan Haidt 1963年生于纽约一个liberal的犹太人家庭,1985年从耶鲁大学毕业,1992年获得宾州大学心理学博士。之后在芝加哥大学做文化心理学的博士后,这期间他获得资助在印度学习工作三个月。1995年受聘于佛吉尼亚大学执教直到2011年。于2011年到纽约大学斯特恩商学院执教和研究。《好人》一书发表于2012年,其中多处涉及其生平经历(以上内容全部来自维基百科)。

此书在最后部分总结了几个观点:
1. 人类的直觉先于理性。在政治,道德,社会问题上,绝大多数人并非理想中的理性人,而总是先做出直觉判断,然后通过理性为直觉提供理性的解释。因此理性的原因不是为了证明直觉判断的正确,而是为了给自己的直觉提供道德基础,同时为了说服别人。对一个人来说直觉是大象,而理性是小小的骑手。骑手并不能改变大象的方向,而仅仅是为大象的选择做出解释。

2. 与人无害和公平并非道德的唯一来源。事实上在不同文化和不同历史时期,道德总有不同的标准,而且这个标准不断变化。无害和公平之外,很多不同国家都有其他的道德因素。因此做出道德判断必须慎之又慎,不应用自己的道德标准作为唯一正确的标准。

3. 作者把人类的个人主义道德来源归纳为六大基础:包括关怀/伤害、解放/压迫、公平/欺诈、忠诚/背叛、权威/颠覆、圣洁/堕落。这一段是文章论述的重点,对于这六大基础都进行了深入分析和区别,并且用例子和一些数据给出证据,以证明这六大基础在道德评判中的作用。违反其中任何其中一点都可能引起一些人的反感,从而以直觉对问题做出评判,之后进入第一点,开始为自己的直觉辩护。但是不同的个人对这六类问题具有不同的感受。比如说虐待动物,在多数人中会唤起关怀/伤害的道德感受,而这个感受会成为动物保护协会等等组织存在的主要道德原因。

4. 道德使人团结也盲目(morality binds and blinds)是文章的另外一个核心内容。首先作者试图说明人类不仅仅是个人主义个体,在自然演化过程中也有种群间的竞争。不但在动物之间存在种群竞争,人类和动物之间存在种群竞争,在人类内部同样存在种群竞争。这种竞争表现为从部落战争到现代企业。因此很多现代企业要借助着装,日本学校借助校服,传销组织组织旅游,运动会前组织升旗等等仪式以形成团体意识,让个人的思想和行为符合集团利益。在人类历史上,除了我们今天的homo sapien之外还有好几个早期人类分支,Homo Heidelbergensis、Homo Rudolfensis、Homo Abilis、Homo Floresiensis、Homo erectus、Homo Neanderthals和我们Homo sapiens。
(人类进化树。图片来源于Pinerest)
这其中我们现代人类和其中Homo Heidelbergensis,Homo Floresiensis,Homo Neanderthals都有重叠。考古学甚至发现现代非洲人之外的人类基因中大概1-4%的基因来源于尼安德特人(Neanderthals),也就是说人类在走出非洲之后跟尼安德特人之间曾经发生了部分的融合。然而在与人类的竞争,环境变迁,疾病等等的共同作用之下,尼安德特人最终走向消亡。这是种群竞争最残酷而真实的例子。作者认为,正是这种竞争使我们的基因发生了选择,在个人主义基因之外,也选择了集体主义基因,即使平时深藏不露,但是随时等等醒来,爆发出可怕的力量。而这种力量一方面可以是纳粹,军国主义的基因源泉,但是也是现代各种文明的基石,包括我们的爱国主义,企业文化,各种集体运动都是这种群体性的表现。用作者的话说“We are 90 percent chimp and 10 percent bee”。这里面作者用chimp指代个人主义,bee指代彻底的集体主义。然而作者却没有论证这90%对10%的判断是怎么得来的。这就产生一个问题,为什么军国主义可以利用这10%来彻底压制另外90%的个人主义道德判断?这10%到底有多么强大的力量?正是这种集体主义让我们团结一致,也可以让我们轻易丧失自我价值判断,成为群体一员。

在作者看来,人类并非天生的邪恶或者善良,但是在千万年的演化过程中,对六大基石的不同敏感性基因被保留了下来,导致我们在面对道德,社会等问题的时候,直觉首先做出判断,然后我们的理性开始为这个判断来寻找依据。而等待随时被唤醒的集体主义,让我们在社会问题中根据道德判断选择自己的阵营,使不同道德群体之间无法沟通和理解,不同的好人群体之间也因此互相为敌。

这套理论是怎样运用到实践中的呢?作者把美国政治生活中对不同问题的反应,归为两类(当然作者一再强调,他的研究排除了极端主义者)。一类是自由主义者(liberals),一类是保守主义者(conservatives)。研究发现,自由主义这在个人道德的六大基石中,对关怀有最强烈的反应,对解放和公平也有一定反应,但是对另外三类几乎毫无感觉。如图所示,黑色线条越粗表示对这个道德要求越敏感,越强烈。对自由主义者而言,最神圣的价值是保护被压迫的受害者。他们倾向于厌恶权威,轻视忠诚,更加不在乎所谓的堕落。然而对保守主义者而言,对六大基石有几乎相同的道德反应。也就是说,保守主义者不但反对压迫,而且同时反对背叛和颠覆现有秩序。因此保守主义者最神圣的价值是保护道德社会的传统和机构
(自由主义者的道德图,取自原作)
(保守主义者的道德图,取自原作)
作者看来,二者并无优劣善恶之分,只有好人间的不同价值取向之分。但是正是这种不同倾向,造成美国的社会分裂,而这种分裂是在思想、道德和价值层面的分裂,比种族,国籍,经济,文化的分裂更加强烈和鲜明,在美国的政治生活中造成极大的混乱,这种混乱越来越明显。这是美国两党共同造成的,也是美国选民造成的。

比如说最近的NFL事件。美国的橄榄球比赛在开始前都有奏国歌,升国旗的仪式。美国式的爱国主义说,要立正然后把右手放在胸前,表示敬意。这已经成为一种美式传统,即使在公立中小学也每天举行这样的仪式,跟中国并无二至。而几周前,NFL比赛开场的奏国歌过程中,有运动员开始改变姿势,单腿下跪,而非直立,以示抗议。9月,美国总统床铺在一次集会上呼吁NFL开除这些下跪的球员,作为不尊重美国国旗和国歌的惩罚。这导致全国的大争论。保守派一方认为这是对军人,国家的亵渎,应该坚决制止;自由派一方则认为这是为了抗议美国警察对黑人的歧视性待遇。这个事件,非常明显的显示了双方的观念分歧。但是用Jonathan Haidt的分析方法来看,恰恰充分体现了二者道德基础的差别。保守派基于忠诚/背叛的道德基础被床铺唤醒,因而坚决支持惩罚对国旗的不忠。而在自由派看来,反抗压迫才是问题的核心,对国旗下跪就是反抗,具有天然正义性,床铺不过是为反抗者提供了新的道德动力。二者对错不论,但从这个社会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床铺冒着失去自由派的风险,恰恰唤醒了一部分保守派的道德支持,重新激发了保守派的集体意识,让保守派,甚至是中间派的爱国主义者团结起来。

事实上,每个人在这六个道德基础上,都会有不同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六根粗细不同的线条。这六根线条的形成既是基因选择的结果,也是社会环境的体现。比如说,在中国爱国主义就几乎是一种绝对的道德正确,任何挑战爱国主义的哪怕一丝一毫的暗示都能激起大量的道德谴责。可以想象中国运动员升国旗的时候不行注目礼么?这就是环境对道德的影响。因此这种派别的倾向性是一种连续的变化,而非绝对的分野。但是由于自由派仅仅关心其中的两个基石,导致自由派能够使用的道德暗示非常有限,也就难以唤起很多人在政治上的集体意识。就像希拉里的邮件门,能够在保守派中唤起强烈的忠诚/背叛感,但是却无法对自由派产生明显的道德反应。这种道德基础的差异在社会政治议题中随处可见,然而如何运用这种差异,唤起更多人的道德认同感,激发更多人的道德集体意识,却并非那么简单。

作者在文章中的例子是奥巴马的一个演讲,陷入了自由主义的道德限制,仅仅使用关怀和解放作为整个演讲的核心道德基础。然而在作者看来,这无助于吸引和团结大量的中间派和保守派。同样的是,希拉里强调的女权主义、种族平等、性别认同等都仅仅使用了关怀和解放这两大基石。然而以床铺为代表的保守派在此之外基于平等而关心滥用福利和经济发展,基于忠诚而关心爱国主义和文化侵略,基于圣洁而关心家庭破碎和毒品泛滥等等其他议题。由于其关心的议题更加广泛,有可能吸引更多有共同道德基础的选民的支持。一般来说中间派选民很可能是single issue voters or simple issue voters,也就是说仅仅使用一个道德基石作为主要的选举选择。并非其他道德问题不重要,而是在选举这个时刻,这个议题最重要。比如说反对AA。自由派基于保护黑人和墨西哥裔为主的少数族裔而限制其他族裔的大学录取,使亚裔成为受害者。对一部分亚裔来说,平等也就是统一的录取标准是最大的道德基石,从而选择支持共和党。也许这是因为床铺本人的道德价值,也许这是因为他作为商人的直觉,但是从社会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床铺正熟练运用社会心理学,通过挑起议题,不断唤起越来越多的人的道德感情,让更多的民众通过被唤醒的集体主义,团结在他的周围。对他的反对声会越来越强烈,因为每次这样的争论都激起自由派的激烈反抗,但是保守派和中间派也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找到共同的道德基石,从而团结一致。

前几天发生了美国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枪击案,一个枪手在拉斯维加斯向音乐节观众开火,造成59人死亡,500多人受伤的悲剧。民众和政府的反应也恰恰体现了不同道德基础在政治生活中的影响。民主党基于保护受害者,立即提出尽快立法禁枪或者控枪。而共和党基于信任政府,要求先完成伤者救助和调查。二者互相指责,民众也随之分裂。然而民主党不肯承认的是,禁枪在今天的美国,在超过3亿支枪流于市场的美国并不可行,反而让守法公民成为受害者。而共和党宁可看着各种大屠杀,却无所作为。二者如何摆脱各自的道德束缚,形成共识,已是美国政治回归正轨的当务之急。

多样化在现实政治生活并非如想象般美好,特别是道德的多样化造成群体内部的纷争不断,内部争论的损耗大大降低作为群体的效率。在商业上造成商业的失败,在军事上造成军事的失败,同样在政治上造成政治失败。然而绝对一致的道德,却导致群体间的摩擦加剧,群体间竞争愈演愈烈,以致难以调和而导致集体失败(比如企业倒闭)、不得不付诸武力(比如民族战争)。如何在多样化和一致性之间建立稳定的平衡关系,还需要社会学的更深入研究。正如作者所说Moral binds and blinds。道德恰恰让多数人盲目,但是一个没有道德的社会将无法正常运转,如何在一个个人主义盛行的时代,寻找一个为多数人接受的共同价值体系,维系一个社会的稳定,繁荣和发展,不仅仅是社会心理学的艰苦议题,也是整个社会每个人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思考。

《好人》作者Jonathan_Haidt,图片来源于网络
但是,当作者提到奥巴马的例子的时候,一再强调其对奥巴马团队的建议和联系,这恰恰透露了政客们通过雇佣这些社会心理学的研究者,运用社会心理学手段,为自己的竞选提供支持,而这种支持是技术性的,科学性的,系统性的,其目的是为了获取更多人的道德支持,而非为更多人提供服务。越来越多的政客正在运用社会学,心理学,行为学,伦理学等等的科学手段来推进自己的价值体系。这些手段组合起来,威力异常强大,让我不得不怀疑,美国社会为什么会日益分裂,社会矛盾加剧,道德指责频现媒体,两党政治是社会心理学研究的因,还是社会心理学研究的果?我们真的愿意社会心理学运用到社会当中么?我们真的愿意政客们随时挑起道德纷争么?我们真的愿意让我们的道德成为社会分裂的基石么?作为普通人,该怎样面对社会心理学基于数据,科研和最聪明的智慧相结合的成果?作为研究者,社会科学本身并无道德立场,也没有善恶之分,然而社会科学成果的运用不可能没有道德的立场。作为人类到底该不该让社会学的研究介入社会的运行?该怎样规范社会学在社会中的运用?当这个武器掌握在少数精英手中的时候,会不会成为操弄舆情的工具?当这个武器掌握在专制者,独裁者手中的时候,我们拿什么去面对呢?社会心理学是会成为弥合创伤的良药,还是分裂社会的屠刀,端看那些社会精英的智慧和担当了

一本书,每个读者都会有不同体验,一个读者也会有很多不同感想,挂一漏万,难以避免。推荐给广大网友,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吧。


信息来源及文献索引:

  1. https://en.wikipedia.org/wiki/Jonathan_Haidt
  2. http://people.stern.nyu.edu/jhaidt/
  3. http://humanorigins.si.edu/evidence/genetics/ancient-dna-and-neanderthals/interbreeding
  4. https://en.wikipedia.org/wiki/Neanderthal_extinction

Wednesday, May 24, 2017

民主的胜利 第二章穆斯林禁令一把火

床破上台,立刻颁布禁令,禁止7个国家的人进入美国90天:伊朗,伊拉克,利比亚,索马里,苏丹,叙利亚和也门。这个临时90天)禁令激起全美大游行,反床破浪潮甚至席卷世界。如何叙述这个问题并不容易,因此用问答模式,回答一下一些常见质疑。

首先摆明立场,个人并不支持这个禁令,但是也不需要为此担忧。我以为更好的办法是暂时停止在这些国家发放签证,但是已经发放的有效签证应该继续有效,加上加强边境安检,可能是更好的办法。事实上,这正是床铺的二版禁令。床破比较莽撞,这事儿办急切了。

1. 这个禁令是否反穆斯林?
No.

世界上穆斯林最多的国家是印尼,两亿穆斯林,然后是印度接近1.8亿穆斯林,巴基斯坦接近1.7亿穆斯林,孟加拉国1.3亿,尼日利亚8000万,埃及7800万,伊朗7300万,土耳其7千万,阿尔及利亚34百万,摩洛哥32百万。世界穆斯林排名最多的10个国家中,只禁止了一个排名第7的伊朗。
全世界16亿穆斯林中,禁令涉及的7个国家一共:
伊朗: 73 Million穆斯林
伊拉克:33.42 Million -- 99% 穆斯林
利比亚:6.202 Million -- 97% 穆斯林
索马里:10.5 Million -- 99.8 穆斯林
苏丹:37.96 Million -- 97% 穆斯林
叙利亚: 22.85 Million -- 90%穆斯林
也门:24.41 Million -- 全部
往多了算,按7个国家100%穆斯林算,总计正好两个亿,占全球穆斯林的八分之一。也就是说87%的穆斯林不在禁令范围之内,这怎么能算反穆斯林呢?就像格鲁吉亚根本不给台湾发放签证,那么格鲁吉亚是否反华呢?当然没有,这是政治原因决定的。反穆斯林只反1/8穆斯林,不反7/8,这个逻辑难以成立。

这仅仅是90天的禁令,总不能反穆斯林只反3个月呀,3个月之后呢?
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永久禁令,有16个国家禁止持有以色列护照的人进入本国:包括伊朗,伊拉克,利比亚,苏丹,也门,叙利亚等国家,此外还有马来西亚,孟加拉,巴基斯坦,科威特等等。也就是说床破临时禁令的7个国家中有6个永久禁止持有以色列护照者入境,事实上,甚至只要护照上有以色列签证都无法前往这些国家。热爱宗教自由的美国人民有没有抗议呢?没有。欧洲人民呢?也没有。全世界都把16个穆斯林国家永久禁止以色列人入境当作理所当然,独独对美国禁止7个国家的人3个月入境吵翻天,这不就是双重标准么?

更加难以理解的很多华人对此忧心忡忡。其实中国一直不接受难民,不论是哪里的难民,中东也好,穆斯林也罢。此外中国一直严厉打击跨境穆斯林的活动,但是中国人除了欢欣鼓舞之外就是歌颂祖国。有一个中国人为此抗议游行么?全世界有一个人为此抗议游行了么?为什么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中国,不接受哪怕一个难民,严厉管制穆斯林进入中国。作为华人,我也赞同支持,因为我还热爱中国,关心中国人民的安全。我关心中国人民的安全胜过我关心少数穆斯林的迁徙自由。但是作为在美国的华人,我同样关心美国的大众安全,也就是我自己和朋友,家人的安全,并且胜过几个国家穆斯林进入美国的自由。

2. 这个禁令是否反移民?
No.

美国仍然接受移民,各种签证都未受影响,并没有减少签证和绿卡发放。美国已经对很多国家加强签证审查很长时间,从911之后一直如此。在奥巴马当政期间,也不断有中国人持有合法签证,回国还要受到check,经常需要三个月到半年。虽然被学术界诟病,但是美国人可从来没说这是反移民,从来没有一次游行提出抗议,从来没有一个集合表达反对。好像1/5的世界人口的合法权利禁止60天或者120天都不是问题,而1/8的穆斯林的权利格外重要一样。这种双重标准,才是美国社会的毒瘤。

3. 这个禁令为什么不禁其他国家?

最受诟病的是,这七个国家虽然以穆斯林为主,但是据说不是恐怖分子的主要来源。根据报道,美国本土发生的主要恐怖主义袭击,没有一直接来源于这7个国家,没有一个美国人死于这七个国家的入境者发动的恐怖袭击。美国的主要恐怖袭击来源是沙特阿拉伯,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和埃及。美国为什么不禁止这三个国家的人进入美国,而要禁止另外七个国家的人进入美国呢?
首先,这七个国家的名单并非床破制定的。 BBC说:“
In December 2015 Congrespassed a law - created by senators from both parties, and supported and signed by the White House - that removed waiver benefits for foreign nationals who had visited certain countries since March 2011. The countries were identified as having a terrorist organization with a significant presence in the area, or the country was deemed a "safe haven" for terrorists.”也就是说当年2015年美国国会两党认为这七个国家有恐怖主义组织存在,奥巴马签署法令,取消了这7个国家的免签证待遇。对待7个恐怖组织有明显活动的国家,奥巴马08年到15年整整7年都是免签证的,而美国的安全措施就是取消免签,让大家去签证,跟中国等没有恐怖主义的国家一个待遇。这就是奥巴马的反恐策略么?签证官就有孙悟空一样的本领,能够一眼看穿对方是不是白骨精,会不会袭击美国?床破上台仅仅一周就签署了临时禁令,禁止这7个国家的公民进入美国90天,希望美国能够确认签证的准确性。这难道不是一个正常国家政府,为保护本国国民应该做的么?美国政府不是一直在对中国人做背景调查?中国政府不是一直禁止达赖喇嘛入境?甚至要求其他国家必须禁止达赖入境?甚至禁止任何跟达赖接触的人入境?

沙特,阿联酋,和埃及公民,这三个国家都是美国在中东最重要的盟友,稳定世界能源市场,稳定中东局势,协调穆斯林和其他宗教的关系,打击全球恐怖主义,甚至维护全球稳定,都有赖于这三个国家的支持。如果美国禁止这三个国家,才真的会天下大乱,油价飞涨,经济衰退,难民更加涌入欧洲,不但美国不愿意看到这一天,欧洲、亚洲也未必会喜欢这样的结果。911家属一直要求调查沙特跟911的关系,国会甚至多次启动对沙特的调查,但是每次都被奥巴马否决,奥巴马协民意支持,国际爱戴,头顶诺奖光环都不敢动沙特,却要床破在全世界的围剿下跟沙特翻脸,这要求是不是很过分?根据美国不敢制裁这三个主要穆斯林国家,推出美国禁止7个其他恐怖主义国家就是装X,或者阴谋,确实逻辑不通,道理不明。这三个国家当年美国政府不敢得罪,国会不敢得罪,今天床破仍然得罪不起。

维基百科还有一个世界恐怖主义指数,这是马里兰大学的一个科研项目,专门研究世界各国的恐怖袭击事件,给出各国的恐怖主义指数,用来估计各国的恐怖主义活动情况。根据2016年的最新排名是:
伊拉克: 排名第1
叙利亚: 排名第4
也门: 排名第6
苏丹 排名第7
索马里: 排名第8
利比亚: 排名第9
伊朗: 排名第38
10名中,除了排名第2的阿富汗,第3的尼日利亚,第5的埃及都在这里了。可怜的伊朗就是拿来垫背的。但是阿富汗和尼日利亚大概总共也没几个人能来美国,而埃及又惹不起。所以这个床破禁止的基本是惹得起的恐怖主义最昌盛的6个国家,加上垫背的伊朗。也就是说,奥巴马和床破一样,是根据将来可能引起恐怖袭击事件的来源制定的名单,而非根据过去已经发生的恐怖袭击制定的名单。也就是说,他们的目标是预防可能发生的新的袭击事件,而不是报复已经发生的袭击事件

其实床破仅仅上台一周,就需要立刻制定某种措施取信于民,证明为美国安全在采取措施。哪有时间反复核实推敲权衡,因此就把奥巴马的单子拿来直接用了,确实比较莽撞粗糙。但是长期来看,美国必须通过某些方式,逐步清理一些支持恐怖主义的国家的签证政策,以确保签证制度能够排除恐怖分子,为美国安全赢得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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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及信息来源:

1979年以来穆斯林极端组织的全球恐怖主义袭击列表:
穆斯林人口大国
持台湾护照需签证的国家:
禁止以色列护照入境的国家:
恐怖分子并不来源于7个禁令国家:

Monday, May 22, 2017

民主的胜利 第一章 床破的胜利是民主的胜利

美国大选尘埃落定。这次大选举世瞩目,然而却在全世界的疑惑,愤怒,恐惧,不解中落幕。床铺在全世界的愤怒声讨中登上世界第一强国的总统宝座,然而床铺上台以来却纷争不断,抗议和暴力此起彼伏。媒体的问题下次再说。今天说说美国大选是如何体现民主的。

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国家,但是美国跟其他西方国家不同:多数西方民主国家采用普选的方式,简单多数的胜利者当选总统或者总理。然而美国在立法之初,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建立了一种混合代议制,就是说,美国总统不是直选产生,而是通过选举约束代理人投票,产生总统。主要目的是两个:一个是限制人口大洲主导选举而侵犯小州权利,另一个是鉴于欧洲民粹主义的高涨,要避免多数人侵犯少数人的权利。这次大选正充分体现了这种制度设计的初衷,实现了美式民主对少数人,小州权力的支持


(美国各州人口分布。颜色越深,人口越多。
By Ali Zifan - Own work; Map is based on here., CC0, 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ndex.php?curid=36966264

根据2013年美国人口统计,美国50个州中,人口最集中的依次是加州,德克萨斯州,纽约州和佛罗里达州。这四个州占美国1/3人口(>33%),其中加州一个州占美国12.15%的人口,相当于4个排名第10的密歇根,5个排名第11的新泽西。事实上,排名前9位的州就占有全国超过50%的人口,如果简单多数,人多为王,那么9个州联合就可以统一全国50个州的意志。而由于美国的选举制度设计,真正决定本次选举胜利的是11个摇摆州,多数是人口排名中间的中等规模州,一些甚至传统的蓝州这次翻红。因此从州的角度看,床铺赢得了绝大多数的人口中小州而获胜。这正体现了美国选举制度对大州权力的制衡

从普选结果来看,希拉里大致比床铺多赢了三百万票,大概是2.1%的选票。但是仅仅加州一州希拉里就赢了超过床铺400万票,而纽约州,希拉里多赢了170万票。因此希拉里除此两州之外是净损失,没有多赢一票,但是仍然可以靠两州赢得普选。选举人团制度成功避免了加州和纽约州把自己的意志通过联邦施加在其他州头上


(美国各州的选票权重。颜色越深事实权重越大。
https://hindsight2020.io/why-is-wyoming-the-most-powerful-state-in-the-union-cb801339db5c)

(上图是2016年总统大选的实际结果,下图是如果保证各州人口权重全部一致以后的结果。
http://www.270towin.com/news/2017/01/24/if-electoral-votes-were-weighted-by-state-population-alone-trump-303-clinton-235_442.html#.WSMqjWjyu70)

实际上,由于美国的选举人制度,美国各州的每个选民的选举权重是不同的。美国的选举人团制度规定,美国参众两院共有535张选票,其中435张众议员票,100张参议院票。435张众议院席位根据人口普查中人口比例分配,因此大洲有更多众议院议席,比如加州有53个众议院席位,而爱德华州只有两个。此外每州不论大小都有两个参议院席位。因此加州一共有55张选票,而爱德华州有4张选票。这样的分配导致各州选民实际上拥有不同的权重。比如说加州每张选举人票大概代表68万选民票,而爱德华州每张选举人票代表28万张选民票。但是,从上面图中可以看出,即使重新分配选举人票,让各州权重一致,床破也一样能够赢得大选,而且差别并不明显。


(如果按照各郡的情况,那么2016年大选的结果如图所示。红色表示Trump获胜,蓝色表示Hillary获胜。颜色越深,获胜越多。
https://en.wikipedia.org/wiki/United_States_presidential_election,_2016)

地方自治,赢者通吃是保证州权的另一个措施。一个州只能投票一个候选人,即使差一个选民票,也不能分配选票。美国50个州中,只有缅因州和内布拉斯加州在一定程度上分配选票,但是也不是简单的按比例分配。由于这样的制度设计,美国能够平衡州权,保障少数人的权利不给多数选票剥夺。少数选民无需赢得全国多数,只需要获得州的多数,就可以赢得一定的权利保障。

这一制度设计正是为了防范民粹主义攫取政权,因为平民永远是大多数,而事实证明,这一制度至少在这次选举中避免了多数人强加民意在少数人头上。


(根据CNN和media research的出口调查,Trump赢得年收入5万以上的所有收入分类。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ews/the-fix/wp/2016/11/10/there-probably-is-no-new-donald-trump-voting-coalition/?utm_term=.9c42c485cfa8)

从选举结果来看希拉里在家庭年收入3万到5万的人口中赢了超过床铺9%,在3万以下的人口中超过12%。在家庭年收入超过5万的各个人口层级中全部是床铺获胜。家庭年收入5万,正好是美国中产阶级的下限。也就是说,川普赢了中产和之上的所有收入阶层。川普赢得的绝不仅仅是富豪!而反观希拉里则赢了最贫穷选票中的51%,甚至没能赢得家庭年收入5万的中产阶级,也就是最贫穷的中产阶级。那些高喊反对床铺的精英也是一样,精英们最相关的家庭收入10万到25万的选民中,床铺一样赢了希拉里。在媒体上被沉默的大多数,不全是床铺的反对者,恰恰,多数其实是床铺的支持者。

因此川普的胜利是限制民粹主义的胜利,美式民主的胜利,是选举人团制度的胜利,是中产阶级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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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te population
  1. http://www.ipl.org/div/stateknow/popchart.html
  2. https://en.wikipedia.org/wiki/List_of_U.S._states_and_territories_by_population
人均选票权重
  1. http://www.slate.com/articles/news_and_politics/map_of_the_week/2012/11/presidential_election_a_map_showing_the_vote_power_of_all_50_states.html

美国中产阶级收入各州分布:
  1. http://www.businessinsider.com/middle-class-in-every-us-state-2015-4
  2. https://en.wikipedia.org/wiki/Household_income_in_the_United_States

床破经济学

    1919年的五四运动到今天已近百年。一个世纪的历史,绝非我能凭一己之力窥其奥妙的。我甚至学得最差的就是历史,就更加无力以古鉴今。但幸运的是,我们生活在一个意义非凡的时代。互联网和微信导致我们前所未有的联系在一起,世界前所未有的离我们如此之近。远隔重洋,便如近在咫尺。人与人交流的便利,一方面反映了另一方面也促进了经济的交流,让中国的经济前所未有的跟世界经济紧密联系起来。即使在大洋彼岸,一样可以感受到中国经济的发展壮大。

    今天同时也正好是美国新一任总统就职100天,宣布了庞大的减税政策,这个政策怎样影响美国人,美国经济,美国不同的阶层,网上多有分析。此次减税方案,也引发全球震荡,中国甚至在第一时间发表声明,反对美国减税,进行税务战。显然中国也感受到了美国经济的威力。

    因此今天说说全球化对美国经济的影响,美国减税政策对美国经济,市场的可能影响,再说说对中国的影响,最后看看不同政治制度下,对经济运行的作用。

    我还是从我对经济的简单理解来说说。当然,在世界经济日益复杂,变化无端的今天,即使最著名的经济学家,最伟大的经济学者也无法预测明天的股市,更加难以预期经济走势。我更加不可能对此作出准确预测。但是经济总不能脱离基本规律。我们无法预测具体的变化,具体的时间点,但是大致的趋势还是可以探讨的。如上图所示,在一个稳定的社会中,一般来说,资本通过投资生产,产生产品,进入市场,获得利润,然后投入再生产,进一步获得更多利润。如此循环就是资本主义的经济永动机。这也是马克思的资本论的基本原理。只不过在马克思看来,利润就是剥削工人的剩余价值。但是如果没有剩余价值资本就无法扩大再生产,那么经济就无法扩展,而经济总量只能维持不变。维持不变的经济是小农经济的典型特征,显然的是,马克思的小农经济思想,无法创造伟大的资本主义革命。马克思看出了问题的本质,却没能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非常遗憾。

    但是在一个社会中,除了生产者和市场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参与者,就是政府。历史来看,世界来看,政府对经济发展从来具有重要甚至是决定性作用。如果明朝政府能够征收到东南的税赋,也许还能再撑几十年。如果没有禁海令,满清的经济也许还能再撑几十年。政府在经济中的作用显然在不同政治模式下会有很大不同。但是今天咱们说美国,那么就用美国政府的作用来分析。政府的责任在于维护治安,发展教育,投资基础建设,支持科学研究,甚至包括监管市场公平等等。这些责任的目的都是维护一个和平稳定的市场,为经济永动机提供保障,就像汽车的油泵一样,为引擎供油,保证引擎的正常运转。

    但是这个图仍然太简陋了。我们发现,这图中市场是个非常模糊的存在,什么是产品的市场呢?

    其实产品的生产者同时也是各种产品的消费者,这些消费者就构成了消费市场。因此投资一方面使生产成为可能,同时也使消费成为可能,从而创造了产品的市场。福特主义的三个原则认为:
  1. 产品的标准化
  2. 生产流水线的采用,利用专用工具和设备让非熟练工人能合作生产成品
  3. 付给工人高于一般生活开销的工薪,以便让他们有能力来买他们自己制造的产品
前二者大大降低生产成本,增加产品供给,第三条保障了消费市场的发展。福特主义一方面保障了工人的权益,同时培育出了美国的巨大消费市场。正是由于福特真正认识到,没有人能够消费的产品,就无法产生利润,就没有企业的发展,就没有社会经济的发展。
因此资本投资生产的过程不仅仅生产产品,还同时培育了市场,资本因此成为经济永动机的核心部件。

    在一个民有民治民享的民主社会,政府的权力来自公民,实际上,就是来自生产者和消费者,这样政府必须对选民负责,也就是对生产者和消费者负责,对市场负责。必须为市场的发展承担责任,维护市场公平,保障消费者权益,保障劳动者利益,投资基建,医疗,教育,科研,监管,等等都是这种责任的体现。这种政府就是一个服务型的政府,为市场提供从安全到建设等等的全面服务。请大家记住,在一个民主社会,政府提供的是一种服务,国民赋予政府的权力的原因是政府提供服务的需要。因此所谓政府的合法性也好,正当性也罢,并非因为其继承性,历史性,或者革命性而获得基础。而在于为社会提供服务,从而获得授权。

    好了,现在我们有了这样一个完整的经济永动机,经济不断发展壮大,人民生活日益幸福。。。但是这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这是在一个主权独立的范围内实现的,资本能够进入投资扩大生产,产生新的市场和需求,政府能够吸取充足的税收,维持社会稳定和市场公平。一旦引入新的变量,这个永动机就熄火了。这个新的变量就是全球化浪潮。

    二战之后,全球化浪潮席卷世界每一个角落。中国在最后关头,搭上了末班车。但是全球化是个非常粗略的名称,事实上,真正实现了全球化的只有资本。拜美帝国主义在二战之后的美元体系之赐,加上交通通讯技术的飞速发展,资本转移在人类历史上彻底摆脱了国家的限制,能够在全世界范围内大致自由的流动。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诚然,世界性的贸易交流自人类产生就存在,甚至在中国都发现了古罗马的货币。丝绸之路更是古代贸易的枢纽,贸易的交流自从有人类以来就从未停止。然而,古代社会从来没有达到今天这样的资本流动规模,没有达到这样广泛的影响力。罗马的贵族最多花些货币去购买昂贵的中国丝绸,但是罗马人不会跑去投资中国的丝绸生产。中国可能进口西域的马匹,但是也不会有中国人去投资西域的马场。现代社会资本的流动彻底打破了国家内部的经济循环,对于资本富裕的国家于是可以通过资本输出,赚取利润,而不必再依赖某一个国家的经济永动机。对美国而言,这导致美国大量资本外流,为全世界各个国家的经济永动机注入活力。

     资本因此有了选择的权力,可以选择利润率最高的循环来完成扩张。资本从美国流入中国,完成生产,再倾销到美国。。。中国对美国做的正是当年帝国主义英国对印度和其他殖民地做的。英国人在印度获取廉价原材料,在英国生产,再把高价值产品倾销到印度等殖民地,从而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今天美国资本在中国购买廉价原材料,在中国生产,再把产品卖给美国人,从而完成资本的增值。这其中中国成为原材料产地和工厂,美国的唯一作用就是市场。
当然,中国不是唯一的获益者,还有日本,欧盟,印度,泰国,越南。。。几乎全世界哪里生产最便宜,资本就往哪里去。资本一方面提高了当地的生产能力,也改善了各国人民的生活水平。但是一旦资本发现新的洼地,立刻蜂拥而上,把曾经的资本天堂抛之脑后。
但是资本的全球化浪潮是不完整的。在资本全球流动的同时,生产,销售,税收,债务等等却是局部的。美国公司可以从澳大利亚进口原料,在中国生产,然后在美国销售,利润或者在中国缴税,或者被转移到开曼群岛。中国产生的税收再用来购买美国国债。美国公司在中国的投资,让中国成为美国最大的债权人。

    在全世界的共同努力下,美国经济陷入困境。由于资本外流,导致生产萎缩,人员失业,消费市场萎靡不振,企业利润下降,伟大的经济永动机越来越慢。

    然而,政府作为市场服务的提供者,一旦获得授权就极难收回,政府权力具有天然的强制性,这跟民主还是专制无关,天下的政府都是一样。政府税收减少,而不得不加税,从企业和市场通过税收维持运转。政府的对经济的强力抽血进一步减少了经济永动机的运转动力,同时为了维护稳定,政府不得不扩大权力,雇佣更多雇员,以勉强维持市场,政府成为真正的第一大公司,只是投资者是全体国民,生产者是全体雇员,提供的服务却效率低下,濒于破产,不能进行经济的有效循环。

    说白了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奥大统领把子孙三代的钱都花了,美国债务在难得的和平时期8年翻一翻,接近二战高峰。以奥大统领为领袖的民主党既不会发展经济开源,也不肯减少福利节流,寅吃卯粮,重税福利难以为继。除了大唱道德凯歌之外,这个烂摊子怎么办?

    经济停滞的后果,即使政府增加雇员,扩大权力,但仍然没钱投资建设,教育和医疗。政府这个强力油泵开始抽出经济永动机的油,进一步让经济失去活力。


    那么美国的资本外流有多么严重呢?到2014年,美国公司有超过两万亿美元的现金存在国外,这仅仅是现金,不包括投资,固定资产等等。美国税法规定,在国外盈利应缴纳35%的联邦税,但是不需要立刻缴纳,允许无利息无罚款地存在国外直到现金进入美国再缴税。这个税法导致各大公司,特别是跨国公司,大型企业把大量现金存在国外避税,而这完全合法。04年布什治下通过了对海外资金回美一次性减税法案,把海外现金回国的税率降低到5.25%,导致05年大量海外资本返回美国,大概为美国带回362 billion美元的现金。然而,2011年wall street journal报道,国会民主党认为减税导致美国财政部损失3个billion,而享受减税优惠的15家大型企业反而裁员20,000人。因此在09年奥巴马任内,没能完成第二次减税,而08到09年正是美国经济危机最为严重的时刻。没有这300多billion不知道这些企业要裁员多少人。

    也就是说民主党认为,财政部损失3个billion比为美国经济注入300个billion要重要,我拿不到3个billion,你们也别想拿那300个billion。民主党的经济逻辑导致美国公司的海外现金飞速增加,从05年到14年,海外现金增加了超过3倍,同一时期,美国债务翻了一翻。

    美国政府丧失大量税源的同时,只能加税,同时借债度。

    那么美国的海外现金都是哪些公司呢?是包括苹果在内的各种国际性企业。其中仅仅苹果公司到今天已经手握超过250 billion的现金,以至于现金太多根本花不完。因此apple的CEO把其中绝大部分,90%都存于国外,以避开美国政府收税。当记者采访Tim Cook的时候,他说,美国的税法太不公平了,我绝不会把钱转入美国。如果按照综合税率40%计算(包括联邦和州、地方税收),仅仅苹果一家公司就少缴税接近100个billion,一千亿美元。那么100个billion大概是什么概念呢?我来举几个例子。

     当美国政府在为20亿美元的隔离墙吵架的时候,苹果一家公司的避税的钱可以修美墨边境墙50遍。床铺计划大规模消减EPA的预算,减少31%,大约2.4个billion,导致环保主义者一片哀嚎,各大媒体齐声臭骂。这大概是苹果一家公司避税额的1/40。同时,床铺的另一个计划是大砍科研经费。比如NIH经费打算砍掉20%。过去NIH的经费是年年按比例增加的,主要是为了抵消通货膨胀。砍掉20%基本上所有医学院校,实验室都会面临很大困难。前几天的科学家游行就是来源于此。那么20%大概是多少呢?5.8个billion。是伟大的苹果公司避税额的1/17。床铺也计划大砍教育部9.2个billion。美国的教育部都干些什么,我不清楚,我经历过的美国从小学到大学没有从联邦政府教育部拿很多钱的,开销竟然比NIH还多,是苹果避税额的1/11。

    也就是说仅仅苹果公司一家把现金转回美国缴纳的税款就能基本解决床铺所有的预算消减,还有剩余。即使按照15%的税率计算,苹果也能缴纳40个billion的税款,足够解决所有这些预算消减的问题。

    然而,美国媒体一边狂骂床铺不肯公布交税情况,狂追不休,但是呢?避税上千亿美元的人却从来没有媒体深究。如果美国媒体肯像追床破这样追追Tim Cook,追追那德拉,追追扎克伯格这帮湾区大佬,道德高标,美国政府能增加几千亿的税费收入。

    比如说股神巴菲特说自己的税率比自己的秘书还低,因此要求提高高收入人士税率,多么伟大啊!多么高尚啊!可是没人知道的是,巴菲特的工资仅仅是10万而已。他的收入绝大部分是投资收益。美国的税制是根据不同收入采用不同税率,这导致投资收益税率较低,本意是鼓励投资,促进经济。现在反而成为有钱人的避税借口。奥巴马把这个税率从15%增加到20%,但是仍然无法抵消布什减税政策过期引起的普通人的收入税大幅增加。当然,从来也没有媒体说,你巴菲特既然愿意多交税,就给EPA,NIH捐钱好了,也没人会拦着你。可是他绝不会这样做。

    再比如说扎克伯格,生了孩子,立刻捐出99%的股份做慈善,价值450亿美元,厉害了吧?但是他其实是剥离了资产,成立了独立的基金会。这样就避免了死后被征收遗产税,因为现在他终于有了继承人,而通过基金会可以长期资助他的继承人,还免税。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孩子,你是抢不走他们的汤勺的!你看整天鼓吹平等,反对种族主义,充满爱心的人士其实都是一样的,只要有钱一定想尽办法避税,不肯交税让美国政府帮助穷人。做善事一定是用别人的钱,做投资才用自己的钱。

    因此美国媒体每天就喜欢盯住床破避税9个亿,就是不看那几千亿,搞得美国政府没钱好像是因为床破不交税闹的。这就是美国的政治正确,这就是美国面临的困境

    事实上,几乎所有大型企业都会把现金存在避税国家,这些国家都是中美洲,欧洲和太平洋的一些袖珍岛屿国家,比如巴哈马,开曼群岛等,根本不征收企业税,corporate tax税率是0。世界各国的资金,甚至中国的资金都云集在几个小小的避税港。比如说2015年的重要新闻之一是李嘉诚重组了自己的家族企业,然后把注册地从香港改为开曼群岛。事实上,内地赴港上市的家族企业资产规模最大的50家之中,共有44家注册于开曼群岛。刁民不仅仅是美国资本家,中国的也一模一样。

    但是中国可以出台金融管制政策,为资金外流设置各种壁垒,这种壁垒是为了把资金限制在主权范围之内。而美国却做不到这一点。政府根本无权限制私人资本的流动,政府可以征税,但是无权限制资本跨国转移。这导致美国资本外流比中国要严重得多。


    跨国企业可以避税,而且实际上已经采取一切手段避税,这导致美国企业税的纳税主体事实上是无法向国外转移资产的中小企业。上图可以看出美国的税收结构。事实上,个人收入所得税在美国政府总收入中比例一直非常稳定,在40%左右。而变化比较大的就是公司税和payroll tax。payroll tax其实也是公司根据给雇员的工资缴税,跟income tax的差别主要在于缴税主体是公司,而income tax 缴税主体是个人。payroll tax主要构成是社会保险,养老保险,失业保险,政府医疗保险等等。从上图我们可以发现,美国在过去几十年中公司税占比大幅下降,而payroll tax大幅增加。由于美国雇员500人以下的中小企业占企业总数92%,其中多数是个人企业,比如医生,律师,税务服务等等,都是个人企业。对于这种企业,美国政府允许他们把自己的营业收入按照税率较低的个人所得税缴纳,而不必缴纳税率较高的企业税,这叫做pass-through taxation。因此除了企业税,很多个人所得税其实也是中小企业缴纳的。此外美国有一半雇佣劳动力在中小企业工作。产生所有企业总利润的40%。也就是说,美国政府税收中企业税主要由中小企业承担,个人所得税也主要由中小企业承担。结果就是高喊全球化万岁的跨国企业,其实根本很少缴税,实际税率要远低于无数苟延残喘的中小企业

除了纳税主体之外,中小企业更是一个社会,一个国家活力的根本原因。

    美国中小企业为什么很重要呢?因为中小企业是经济发展的基础。上面这张图是地球物种演化图谱。进化论认为,物种之间和之内都存在一定差别,物种间差别较大(以至于无法交叉繁殖)物种之内差别较小,但是差别仍然存在。就像每个人都有不同一样。正是这种差别使自然选择成为可能。比如说根据美国地质局的说法,恐龙目前发现的大概有几百种,这大概相当于现在蜘蛛种类的1/3,哺乳动物种类的1/5,鸟类的1/10。也就是说当年称霸地球,最为成功的物种,产生了一堆巨无霸,曾经最优秀的物种,但是由于diversity较小,一旦遭遇剧烈的环境改变,就无一生存,不论大小,形态,饮食习惯。而毫不起眼的鸟类,哺乳动物,甚至蜘蛛,作为物种都存活了下来。同样的道理,当我们去买菜的时候,我们中国人总喜欢拍西瓜,而喜欢拍西瓜的唯一原因就是每个西瓜都有不同。不论大小,生熟还是颜色,皮厚薄。想象一下,如果菜场的西瓜完全一样,那么就完全没有选择的必要。生物能够存在的基础就是在大灭绝前产生足够多的种类,以至于环境改变也总有一款能活下去。经济世界的自然选择也是一样。正因为有了各式各样,不同规模,不同种类、不同方式、不同理念、不同产品、不同管理等等的各式各样的中小企业,一个国家的经济在遭遇危机的时候才有淘汰选择的基础。当年的柯达、诺基亚、摩托罗拉都曾经是统治一个领域的巨型企业,但是一旦遇到危机在十几年中烟消云散。而当年的车库企业微软,苹果才有机会走上世界顶级企业的可能。但是同样,这其中还有无数中小企业被经济浪潮淘汰,甚至没能留下一点点痕迹。

    南美最近正在经历diversity不足造成的痛苦。委内瑞拉拥有世界第一的石油储量,曾经躺着都能赚钱,也诞生了强大的石油企业。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是这个国家最大的石油公司,也是整个南美最大的石油公司,富可敌国。然而经济模式单一,中小私营企业不发达,导致一旦石油价格下跌,委内瑞拉立刻陷入经济衰退,而且无法靠自身力量发展新型经济,完成经济转型。现在委内瑞拉已经债台高筑,国家动荡,人民生活困苦。这正是没有diversity造成的惨痛教训。

    但是同时美国又诞生一大批新的中小企业,除了律师,医生之外,还有科技初创企业,医疗研发企业,能源企业等等。这些企业要么被经济浪潮淘汰,要么经历大浪淘沙存活下来,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因此如何保护和鼓励初创,让小型企业发展壮大,自然选择和淘汰,就成为美国经济长期发展稳定的基本要务。

    经济界的自然选择跟自然界的自然选择一模一样,从来没有温情脉脉,从来就是冰冷和残酷

    因此,床铺经济学基于以下基本事实:
  1. 任何政府的征税,在主权范围内都是强制性的。
  2. 资本的全球化,并没有导致税收,劳动力流动等国家主权的全球化。
  3. 任何社会资本都会通过一切手段避税,而资本的全球化流动为资本避税提供了可能。
  4. 美国大型跨国企业已经通过金融全球化大量外流资金投资和避税。这个钱美国政府收不到。任何增加税收都是从中小企业抽血,减少经济多样性,危及美国经济稳定。除了减税吸引投资回归之外,美国已经别无他法。
    国际贸易当然没有这么简单,还有国际市场,国际关系,各国财务政策,社会制度,美元地位,汇率等等等等的影响因素。咱们不写书,就不全面分析了。

    床铺提出把美国企业税税率从35%减少到15%,对大型跨国企业其实根本没啥影响,他们本来也不缴税,就像床铺自己,可能过去十几年在奥巴马,小布什治下从来没交过税。再提高税率也跟他们没关系。而这些税最终就加到中小企业头上。大幅减税可以有效改善中小企业经营状况,大大促进新的中小企业产生和发展。

    床铺同时提出给予海外存留资金一次性减税,以吸引外资回流。上次减税,民主党的议员们提出,回流的资金大多数都被用于股东分红,金融投资,而没能投入扩大再生产,反而导致企业裁员。但是股东分红是要缴税的,此外拿到的分红也会进入金融领域,在不同领域进行投资,产生新的工作机会。此外即使不减税,这钱美国政府也是拿不到的。Tim Cook之流早就放话,税率不合适我是不会把钱拿回来的。因此对海外回流资金减税实际上美国政府并没有额外损失,却能为美国经济注入新的活力。事实上,回流之后投资产生的利润就成了在美国国内的利润,政府就可以合法征税了。这样就扩大了美国政府的税基,为以后的经济平衡打下基础。

    床铺宣布减税之后,中国政府立刻宣布,这是税务战争,要美国负起大国责任。那么为什么美国减税中国政府这么着急呢。。。

    首先,美国减税必然吸引外资回流。市场上就那么多钱,去了美国当然去中国的就少了,特别是在中国经济非常困难,外资大量撤离的背景下,中国的金融管制本来就很艰苦,这下要管住这些钱就更加难了。而中国当年吸引外资的时候也是从中央到地方大幅税务减免为基础的。中国自己打完税务战,转头就忘了,要美国负起大国责任来了

    第二呢,中国跟美国的税务结构不同。网络上中国的税务资料非常难找。只能大致猜测。从各方报道中看来,中国的税费总负担是比较重的。

    从广义角度来看,中国宏观税负明显偏高。我们将公共财政收入、政府性基金收入、社保基金收入、国有资本经营收入加总,以此来衡量中国的广义税负。结果显示2015年中国广义宏观税负占GDP的比重高达34%,不仅远高于印度(19%)、墨西哥(25%)、印尼(17%)等新兴经济体的水平,甚至与日本(33%)、瑞士(33%)、美国(33%)等发达国家的水平相当。所以中国当前的宏观税负水平和发展阶段并不相符,与发达国家的高福利政策相比,中国税负水平明显偏高。也就是说中国较高的赋税却没有为社会提供充分的服务

     但是除了总体税负较重之外,更加严重的是非税收入占政府收入一半,占比排名世界第二,仅次于巴西。也就是说,还有税外还有一倍的政府费用需要企业承担。这些非税缴纳由于花样繁多,难以管理,信息不透明,无人监管,去向不明,一方面导致企业经营困难,另一方面也导致中央政府的税务改革效果大打折扣。


    据美国数据统计,美国政府雇员包括联邦,州,地方各级政府,此外包括政府雇佣警察,消防,公立学校教师,医院等等全部加起来大概占全部劳动人口从70年代开始下降,最近几十年一直稳定在0.16%-0.17%之间。

    同时据新华网前几天报道,中国财政供养人员约5000万,包括公务员,和医院学校等所有事业单位人员。而新浪财经报道,14年,全国16到59岁劳动力总人口9千万多一点(多处如此报道,估计应该是城市劳动力)。也就是说,事实上,按照美国标准,中国全国超过一半的城市劳动力人口在为国家打工,需要各级国家财政供养。这其中还不包括国营企业雇佣的几百万人。即使按照全国15亿人口计算,50000万财政供养人员也占全国人口的1/30=3%,是美国政府全部政府雇员占美国劳动力人口的20倍

    对比一下,美国0.17%的劳动人口为其他人提供政府服务。中国3%的总人口为其他人提供政府服务。

    那么两国政府都提供了哪些服务呢?

    网上很容易找到美国联邦政府开销的主要构成。我们可以看到,2013年,联邦政府开销中,22%是政府健康保险,23%是社会安全保险。也就是说,美国政府有接近一半(45%)的钱花在全民医疗和养老保险的开销上面了。

    中国政府的财政支出中,最大的一部分是对地方政府的一般性转移支付。其他只有3.8%的医疗卫生支出可能可以跟美国25%的健康保险对比一下。

    二者支出结构完全不同,美国有一半花在健康和养老上了,而中国最大一项是给地方政府的支付,一般性转移加上税收返还一共30%。其他中国比较大的支出项目是社会保障和就业,大概相当于美国的失业保险?此外就是农林水事务。

    这样的支出结构可以看出政府的根本差别。不多说了,这样的差别很难仅仅归结于历史文化的差别。在面对美国的税务战的时候,这样的政府支出结构,这样的就业形势,让中国几乎完全没有回转空间。

    通过前面的分析,我们基本厘清美国经济面临的主要挑战,和床铺的应对思路。我不是经济学家,不可能预测美国甚至世界的经济发展。但是美国事实上别无选择。

    总结而言,美国经济有几个重要的优势:

第一,相对其他不同政体,美国政府高效,行政成本较低。有重要的比较优势。民主制度恰恰是非常高效的政府形式。事实上也难以想象一个低效的政府形式能够在那么多国家获得经济和政治的成功。同样一个成功的专制政府也不能证明专制制度的成功。

第二,因为民主政府提供的是社会服务,因此服务可以根据需要进行调整。而专制政府拥有的是权力,权力不能根据需要调整

第三,全世界所有国家,但凡是有国营企业的,统统都效率低下,经营不善。因为国家具有强制力,所以国营经济无一不靠政府权力来维持垄断经营优势。缺少竞争压力,也没有前进动力。更重要的是无法靠国营经济实现经济多元化。

第四,民主制度的高效性和服务性是合法性和正当性的具体体现

第五,美国经济非常多元化。这种多样化是承受经济冲击的重要基础。经济结构单一的社会确实可能在一段时间,甚至很长时间内取得强大的经济优势。但是一时的强大甚至一世的强大都不是长期稳定的保障。

第六,思想的自由是经济多元化的根本基础。美国之所以能够不断取得技术突破,经济突破,产生新型经济模式,新的企业能够脱颖而出,核心原因是自由。民主制度保障了自由得以实现,保障了自由思想才有行动自由。因此经济多元是思想多元在经济领域的反映

第七,但是freedom is not free。这种自由是有巨大代价的。代价就是大量中小企业不断的倒闭和消失,一方面造成失业,可能引起社会动荡,另一方面也重创美国整体经济,但是同时也有无数新的企业产生。因此美国的中小企业处于一种不断产生,淘汰,更新的动态过程当中。适当的社会福利制度,社会保险制度,为暂时失业的人口提供了生活保障。这种一定程度的福利制度是保障动态循环的基本要求。因此社会福利,有限责任在一定范围内是保障社会经济多元化的根本条

第八,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经济发展,不是因为政府高效,恰恰是因为政府简政放权,减少政府干预的结果。然而,改革成果能否维持,不取决于政府是否拥有更大权力,恰恰取决于是否还政于民。

第九,私营经济的发展才是社会经济发展的根本动力,也才是社会抵御各种经济风浪的根本立足点。

第十,越强大的政府,越虚弱的社会。

    事实上,养活全国人民的不是政府,恰恰是国民养活政府。给人民饭吃的不是政府,政府仅仅是让普通人能够获得自食其力的权力。

    100年来德先生和赛先生从来没有抛弃过中国,然而中国却坚决拒绝德先生和赛先生。床铺时代的竞争将不仅仅是资金和大炮的争夺,而是政府效率,社会繁荣的竞争